第43章 脉象(1 / 1)

“陆校尉。”李章一说话,朝中其他大臣就都噤了声:“你亲历邢州战事,于前线将士之艰险、军功犒赏之意义,当有切肤之感。依你之见,户部所虑国用艰难,与军功赏赐不可轻慢,二者之间,当如何权衡?朝廷,又该如何处置,方为妥当?”问题看似简单,好像在与她征询意见,实则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。

马国宝立刻堆起笑容,语气“恳切”地帮腔:“是啊,陆校尉乃此战首功,最知将士辛苦!你的话,陛下和诸位大人定会重视。这钱粮如何筹措,既能解朝廷燃眉之急,又不负将士血战之功,想必陆校尉必有高见?”

刘濯也看向小北,眼神带着期待。他当然希望小北能坚定地站在他这边,痛斥户部,力挺足额赏赐。

但这时候,小北知道自己怎么说都会得罪一帮人。脸上是装出来的一片茫然,在往里面掺点儿耿直无措。对着御座躬身抱拳:“启奏陛下,末将...末将是个粗人,只懂在战场上砍杀,不懂这些算学。”适时的顿一顿,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,憨直的样子被她演完了:“末将在北地当‘撞命郎’时,冬天饿极了,能啃上一口冻硬的麸饼,就觉得是老天开眼。后来跟着濯王殿下打仗,殿下说,打赢了,朝廷有赏,能让家里的爹娘吃顿饱饭,能给冻坏的兄弟买副药…兄弟们就敢拿命去填壕沟。”

话,朴素至极,没有任何引经据典。

却把殿中诸位大臣刻意营造的“国用”、“大局”的棋盘给掀翻了:“末将只知道,在雪地里快冻死的时候,一口热汤就是命;刀砍到身上,疼是真的疼。陛下是天子,殿下是王爷,诸位大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,懂得多,想得远。这钱粮怎么发,什么时候发,末将...实在不懂。”

看你们这帮装货还怎么接着下这盘儿棋:“末将只信陛下和濯王殿下,殿下说怎么办,就怎么办!末将和兄弟们,都是殿下一手带出来的兵,殿下的令旗指到哪里,末将的刀就砍到哪里!绝无二话!”她看似愚忠地将决策权完全推给刘启和刘濯,实则是在这复杂的漩涡中,她能挑出来最好的选项了。

朝中那些空谈“国用艰难”的大臣丧眉耷拉眼,实在是这番“愚钝”至极的话打了他们一巴掌,真没法继续说下去了。

而谢严等一众不参与党争的老臣,看她的眼神倒都添了几分善意。

刘濯的脸色舒展,带上了一丝得意。小北这番话看似粗鄙,实则句句维护他权威。将他捧到高处的“愚忠”让他极为受用。他朗声道:“小北所言,皆是实情!将士血战之功,岂容轻慢?父皇在时便常言,‘宁失千金,不失军心’!陛下,”他转向刘启:“军功犒赏,必须足额、尽快!至于钱粮,儿臣愿自请削减王府用度,以充国库!还望陛下明断!”

“好了...”刘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:“军功犒赏,关乎朝廷信誉,将士士气。着户部会同三司,统筹国库,务必优先、足额发放!不得有误!若有短缺,再行商议开源之策。退朝!”皇上一锤定音,却也给马国宝留了“统筹”的余地。

“退——朝——!”

太监的唱喏声响起。

众臣山呼万岁,躬身行礼。小北随着人流,缓缓退出大殿。

清晨的微光刺破云层,天光微亮。

尔虞我诈,真是心累。找到师父她就告老还乡,朝堂之上,她真是一天不愿多呆。她紧贴中衣的后背,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
“呼...”叹了口浊气。

不错,又活一天!

“陆校尉留步。”

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。小北脚步一顿,缓缓转身,是须发已有些灰白的林之蕃。

“林院判。”小北抱拳行礼,姿态恭敬。

“校尉肩伤,非同小可。”林之蕃缓步走近,目光扫过她右肩:“昨日在濯王府上匆匆一瞥,脉象沉涩,气血两亏,兼有外邪侵扰之兆。”

“今日既已面圣,职责暂了,烦请陆校尉随老朽去趟太医院...”

“多谢院判大人挂怀。”小北立刻婉拒,语气诚恳:“末将府中已延请军医,用过药了。不敢再劳烦院判大人费心。”

林之蕃有些灰白的眉毛微微蹙起。

昨日他搭脉时就存了疑窦,那脉象沉涩虚弱不假,但底子里却有体阴亏损之兆。

加之眼前这人过于清秀的面容,身形骨架也略显单薄,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荒谬却挥之不去的念头。

今日再见,那股疑虑更重了。陆小北越是推脱,他心中的疑云便越重。

“军医或精于外伤止血,于内里调养、经络续接,未必及得上太医院的底蕴。”林之蕃语气坚持,向前一步力:“陆校尉为国负伤,陛下与濯王关切,老朽身为院判,若不尽心,便是渎职。况且...你肩上刀伤极深,恐已触及筋骨,若处置不当留下暗疾,日后于你征战沙场、为国效力,皆是隐患。随我来吧。”

最后一句,已带上了几分命令的口吻。

没法再加以推脱了。

以林之蕃在宫中地位,加上刘濯的旨意。再做推诿显得可疑,且可能引来更深的探究。

“有劳林院判挂心。”小北垂下眼睫,:“末将皮糙肉厚,本不当劳动院判大驾,实在有劳院判大人。”

太医院深处,林之蕃的诊室内陈设古朴雅致,一排排紫檀药柜肃立,林之蕃关上房门,示意小北坐下:“伸手。”

小北依言将左手腕搁在脉枕上。

林之蕃三指搭上她寸关尺,凝神细品。

屋里安静得很,落针可闻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。林之蕃的眉头越皱越紧,指下的脉象,沉细而弱,气血亏虚之象确凿无疑,然而脉息阴柔,绝非仅仅是伤后体虚能解释的。

抬眼,再次审视眼前之人,纤细的脖颈,紧抿的唇线:“陆校尉。”

“褪下上衣,容老朽一观创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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