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钰回来时,其他人都已经洗完澡了。
相比于干农活,当老师更轻松些。她躺在床上,肚子还是空的,从早上来学校到现在,一点东西都没吃。
沈钰在脑海里唤醒系统,“有什么吃的?”
系统立马向她展示商城的食品,琳琅满目,越往后翻越是精致奢侈,许多没见过的饭菜映入眼帘。
商城里的菜品分为两大类,荤,素。
沈钰点了盘炸馒头片,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早饭,后来长大一点了,家里就开始吃面包或是油条,餐桌上再不会出现馒头。
这东西做法也很简单,馒头切片,裹上一层鸡蛋,下锅里两面炸得金黄。
沈钰一边吃着馒头,若有所思的问系统,“你还有多少个像我这样的……”
说到一半卡住了,她没想好该给自己怎么样的称呼。
【放心吧,每个系统只能有一个宿主。】
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,给了沈钰极大的安抚,这句话让她知道自己哪怕众叛亲离,也有人无条件支持。
哪怕那它和人有一定的区别,但这都无所谓。
沈钰从箱子里翻出一本书,这就是那天和父母吵架时,在公园里看的那本,早在她重生后第一时间买的。
专门用于高考复习。
天刚蒙蒙亮,温言就在屋外敲门,“沈钰,今天大队长妹妹定亲。”
沈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,看向窗外,太阳还没起呢。实在是困,她又在床上躺了会。
门外温言又催促,“快点吧,去晚了吃不上一口热乎的。”
沈钰不情不愿的起床,有点冷,穿了厚一点的衣服,温言也在天气变冷时换上厚衣服。
二人到时,王宗源已经给她和温言留好了位置。
温言笑嘻嘻道,“看吧,要是来晚了不就寒了人家的心嘛。”
冷风吹在脸上,沈钰也清醒了。
“特地给我们留的?“
“对啊。”
沈钰有种不好的预感,她和温言也没帮王宗源什么事啊。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
开席,一盘白面窝头和馒头,一碟土豆,一盘红薯,外加一盆猪肉白菜炖粉条,这便是一桌的席面。
没看清是谁先动筷,都冲着那盆猪肉粉条去抢。
李雪已经很好地融入这里,看不出来是和沈钰一样的新知青。
盘子里的馒头和窝头都是白面做的,已经被抢空了,不止沈钰这桌是这样,其他桌上的情况也一样。
大家笑嘻嘻的互相说着“多吃点”,筷子在粉条里比速度,多捞多吃,少捞少吃。
王宗源走到一桌前说着“大家吃好喝好“,那桌人笑呵呵的回应后,他又走到另一桌,同样的话术再说一遍,然后那桌人也笑着回应。
反复几次,到沈钰这了,不同的是,他说完重复的话后提了一嘴沈钰温言,又看向其他知青,让他们多照顾照顾她俩。
沈钰说不上来那种感觉,反正是排斥的,刚来时的那股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。
温言用胳膊顶了一下沈钰,在她耳边小声说,“你看王丽。”
王丽坐在沈钰对面,看过去时她的脸色很别扭,像是吃了虫子似的,一旁的夏惠在安慰她。
夏慧在她耳边说了什么,王丽脸色些许好转,斜眼看了一眼沈钰,又迅速移开视线。
沈钰可太懂这眼神了,说谁就会看谁,在说她呢。
一场席吃下来,只有沈钰一头雾水。
下午上课,学生是全到齐了,都两个一起看,刚好。
课上到一半,有人突然进来说,“王三,你爷走了。”
王三拿起煤油灯就和那人离开,男人突然回头跟沈钰解释,“老师,他爷走了,这几天就不来上课了。”
沈钰点头。
两人离开后,教室又恢复如常,就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,所有人继续上课。
“先上到这,所有人休息会。”
沈钰坐在椅子上看书,但根本看不进去,思绪早就飘到其他身上,索性合上不看。
这几天气温降得很快,沈钰感觉还没过秋,就入冬了。
村里年纪大的老人总在冬天离开,王三的爷爷算身体好的,熬了几年冬,撑到现在。
王三家在一个小山坡上,那里的土地也是贫瘠的,前两年队里把他家旁边的几颗树砍了,用来做木材。
“妈。”
王三回家第一句话就是喊妈。
狭窄的房屋里挤满了人,没看见妈,倒是看见一堆亲戚。
站在最中间的是王宗源,旁边的是王三他爸。
“大人商量事,你一边玩去。”
王三就这么被打发走了,他回家是来见爷爷的,但是屋子里全是人,爷没见着,妈也找不到。
他和爷爷的关系冷淡,在王三的记忆里,爷爷一直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,不爱说话,很无趣。
村里人喊他爷老老王,喊他爸老王,他也得了个外号小王。
屋里大人商量事,他进不去,只能在其他地方瞎转溜。
在后院,王三看见他爷了,严格意义上是看见装他爷的棺材。
爷爷正躺在里面吗?
王三正想着,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他。
“三儿,快过来。”
是他妈在喊他,身边还站着几个婶子,有他见过的,也有没见过的。
“妈。”
孩子总和妈亲,啥事都和妈说。
在亲戚走后,王三蹲在他妈旁边问,“咱家也吃席咯?”
妈妈在洗衣服,把拧干的衣服放进桶里面,“是啊,家里死人了就吃白席。”
“那有肉吗?”
王三问的很没人情味,但这里大部分人都这样,红事白事都一样,咧两下嘴,掉两滴泪,重要的是管不管肉。
其实并不是所有席面都管肉,有的管,有的不管,大家都会去吃,物资匮乏的时候有饭吃就不错了。
当然,管肉更好。
老王把家里攒着的肉票都拿了出来,对媳妇说,“咱该买的绝不含糊,肉票都在这了。”
王妈数了数,是大半年才攒到的,本来是留着过年吃的,老头子一走,辛苦了大半年白辛苦了。
村子不大,都是熟人,老老王死了很快就传开了,这两天来王三家的人络绎不绝。
大部分都是些婆子婶子,无论是什么话题开头,结尾都会问一句“哪天摆席”,王三耳朵都快出茧了。
开席那天家门口摆上桌椅,不过一会便坐满了人。
和前几天的定亲席一样的排面,猪肉白菜炖粉条,玉米饼子和红薯。
村里大部分人都来了,刚开始还有人哭两下,后面开席就只顾着吃了。老王和王妈两人在堂前披着一头白布,哭的比谁都伤心。
这次席面上只有村里认识的亲戚,没请知青,但有两位例外。
沈钰,李伟。
他俩是孩子的老师,村里所有人家的小孩,只要是上学的,就不可避免的要去他俩手底下,不请不行。
沈钰和李伟坐一起,李伟在旁边疯狂的夹菜,边吃还边嫌弃,说什么淡油淡盐没味道。
他劝沈钰多吃点,也就是运气好村里两个肉席都在近几天,要换做是平常,能吃上一次肉席就不错了,下次都不一定是什么时候。
沈钰听他的话,夹了一筷子粉条,李伟见着觉得是她拉不下面子,不好意思当着一群大老爷们的面抢菜。
新来的女知青脸皮薄很正常,过段时间就习惯了。
李伟心里这么想着,良心大发,顺手给沈钰夹了一筷子肉,用过来人的语气说,“吃席就要厚脸皮。”
肥瘦相间的猪肉就被丢在沈钰的碗里。
给都给了,总不能不吃吧。
眼睛四处乱看,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,王宗源也在这。
村子就这么大,姓王的说不定都是亲戚,王家死人了,过来吃席再正常不过。
王宗源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,十七八岁的模样。
男人突然一回头,立马发现了沈钰在看他,二人的视线隔着几桌人相撞。
四目相对,沈钰正好能看清男人的正脸,和王宗源有点像,但比他年轻五官更加立体。
先败下阵来的是男人,他被打量的眼神看的实在难受,率先移开视线,像刚才那样继续站在王宗源旁边,不去看她。
散席时,沈钰眼神示意李伟看向男人,“那人谁啊?”
李伟扶了扶因抢菜微微歪掉的眼镜,“王庆生,王叔他弟。”
“没见过。”
“妈。”
王三整场席下来喊了好几次妈,到底还是个小孩子,见过那么多陌生人来家里。
“哎,你回屋里呆着。”
收到指令,王三屁颠屁颠的跑回屋。
夫妻俩收拾完东西,已经是黄昏了。
王妈来到厨房,从柜子脚边拿出一块肥肉,这是她做菜时偷偷割下来的,巴掌大小,能熬出一罐子油。
事以秘成,好东西当然要藏着掖着。
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,“王婶,在家吗?”王妈听声音,像是何婶。
何婶就是何生他妈,两家虽然离得远,但关系不错。
老王和老何是从小玩到大的,两家定了娃娃亲,说好等何小长得差不多了就选个日子结婚。
这个点了,她来干嘛?
王妈迅速的将肥肉收起来藏好,然后走上前去给何婶开门,将何婶拉进屋,“来屋里说,外面风吹着怪冷的。”
“就是嘛,这鬼天气,前几天热的人都熟了,现在又冷的打颤。”
二人一阵寒暄下来,气氛还算融洽。
没聊两句,何婶就将话题转到女儿何小身上。
“这两天我家小小不晓得怎么了,一天到晚什么东西不吃,吵着闹着要吃肉,你也晓得我家没肉……“
没等何婶说完,王妈就插话,“哎呀,你不早说,不然我还留块肉给小小呢。”
言辞恳切到让外人以为她真关心何小。
何婶一点难为情,“我这不是看你们家摆肉席,寻思着找你们借点来着。”
“哎,你这要早讲啊,肉都被吃完了你才来,我就是现在去供销社买,那也得有肉票才行。”
怕何婶不信,王妈起身就要去屋里拿粮票。何婶连忙拦住她,“婶子,我们是亲家都是自家人,还能不信你吗。”
王妈精明的很,自从她嫁到老王家,老王就再也没被村里人欺负过。
何婶知道再问下去,恐怕自己的谎话就圆不了了,但还是不死心,“真没了?”
“骗你干嘛,不信我去给你拿我家粮票。“
王妈作势又要起身,何婶也不好再说什么,摆摆手说不用。
这场你追我躲的肉战,被王妈三言两语给结束了,换做是村里任何一个女人,都要斗上老半天。
送走何婶,王妈关上家门,插上门闩,又把肥肉拿出来,架起铁锅熬油。